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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雪下了一夜


文/林封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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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家里的老式座钟荡漾了几下,把麦子荡醒了。

    醒来时,屋子里冻得怕人。而这时天还黑着。麦子摸到了电灯的按钮,却怎么都按不亮它。窗台上摆着半截蜡烛和一盒开了封的火柴。窗台出奇的冷,火柴有些受潮,蜡烛摸着也冰凉,好像包着一层霜。火柴划了有大半盒,终于是划着了一根,把火焰接到蜡烛的棉线上,呲的几声,棉线里冻着的东西被烧干净了。蜡油滴在罐头盒字上,把蜡烛固定好,拿着它去生炉子。而麦子端起蜡烛准备下炕时,他注意到,烛火把玻璃上凝结的窗花给烤出了一个圆形空缺。而窗户外,满满的,都是雪。

    大雪下了一夜,把房子都给埋了,估计还把电线给压塌了。

    炉子旁堆着些煤块,麦子把他们捡进炉子里,接着烧了一团报纸、棉布、纸壳之类,炉子就热起来了。放上一壶水,顺便把水给烧了。麦子吃光了昨夜父母出门前留下的半块馍馍,又到厨房找了袋方便面,用沸水冲泡。广播里一首歌的时间过去,掀开盖子,用筷子挑起几根面,呼哧呼哧地往嘴里送。偶然抬起头时发现,蜡烛烧的差不多了。等这碗面吃完了,要去再找一根蜡烛来,好像是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,今年春节的时候买了一大捆。

    门没有上锁,却打不开它。麦子用手推,用脚踹,还是用身子顶,都弄不开。门挤得外面的雪吱吱呀呀,厚重得很。真不知道是哪个神仙,把愚公家门前的山给移到这儿来了。风刮不进来,光也照不进来。屋子里闷得发慌,而麦子不敢开窗,一小扇都不行。万一有雪灌进来,化成了雪水可会弄湿火坑。

    大雪下了一夜,是昨晚麦子的父母出门时开始下的,那会儿雪虽然也厚,但不至于把门给封住。麦子换了新蜡烛摆在窗台上,接着把身子钻到被子里,发呆,不知道要做些什么。两只脚相互搓着,手也捂在肚皮上暖着。炉子虽然烧着了,但屋子里还是有些凉。

    雪还在下吗?麦子不知道。父母昨晚走到了李大娘家吗?麦子也不知道。麦子只知道,父亲进城打工一年赚的钱被人给劫了。母亲攒了些钱,买蔬菜足够,地窖里有陈酒,仓房还里有去年用剩下的鞭炮和春联。而家里买肉的钱却没有了。马上就是春节了。

    麦子瑟缩着,胡思乱想着,睡着了。

    奇异的景象出现了。雪地里,狼群在追逐两只绵羊。羊奔跑,狼追赶。那两只羊身上覆满了雪,来不及抖掉。忽然就跑到了山上,又顺着陡坡顺流而下,跌进了冻结着的湖泊,摔断了腿。狼群跟着下来,撕咬它们的身体。羊在哀嚎,而狼在兴奋的舞蹈。血液散着热气,融化了湖泊,狼群和绵羊的尸体一并坠下河,是刺骨的寒。

    麦子瑟缩着,心神不宁着,惊醒了。

    屋子里冷的彻底,也黑的彻底。蜡烛早就燃尽了,炉子里的煤应该也烧干净了。麦子摸索着按到了电灯的开关,却还是没有反应。摸到了蜡烛,去拿那盒划了大半的火柴,一根都划不着。家里没有安装电话,麦子也没办法和任何人联系。没有火,他看不清东西,也烧不了炉子。家里的打火机昨晚被父亲揣走了,他喜欢抽烟,离不开火。麦子翻出了家里所有的被子,盖在自己身上。把暖壶抱上了炕,打开木塞,把水蒸气放出来,这才暖和了些。

    大雪下了一夜,现在兴许还下着。

    忽然听见了敲门的声响,麦子赶紧跳下了火坑,鞋都没穿就赶去开门,而那门竟能推开了。门外,是李大娘和村里的男人们。他们气喘吁吁,手里拿着铁锹,穿着大衣,戴着手套。脸蛋被冻得紫青,摸上去肯定是冰凉的,兴许还很粗糙。其中一个男人说:“你家大人呢?”

    麦子把头转向李大娘:“他们没去找你?”

    “找我?”李大娘愣住了,“没见着他们啊,是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。麦子跑回了屋里,利索的穿上棉鞋和棉袄。接着,推开挤在门口的人群,冲出了家门。

    比房子还要高的雪域被挖出了通道,麦子在这些被挖出的路里四处奔跑,他要去找他的爸爸和妈妈!而他除了一片死灰般的白色,什么都看不到。除了快要把耳朵冻掉的寒冷,什么都感觉不到。他坐在了雪地里,而这时天上还有雪在飘着,落在他的脸上,但他没有精力把它们抖掉。他拽来了一把铁锹,找了一个方向,挖雪。他喊着号子,咬着牙齿,一锹比一锹下用力,一下比一下发狠。但最终,麦子除了坚硬的石头,厚重的墙面,还有死气沉沉的石磨,什么都没有挖到。麦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。

    麦子还用力铲着雪时,有人轻轻拍了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麦子的父母回来了!他的父亲肩上扛着面粉,母亲手里拎着瘦肉和猪蹄,说,别玩了,赶紧回家!

    大雪下了一夜。现在还下着。但已经没有那么冷了。

来源:林封城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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