卿汜Sunkira.:

文/卿汜Sunkira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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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时他还是个尚未成人形的小妖，有着柔软沾满花粉的双翼，纤细的足与触角。

那是阳光正好的春日，他栖息在一棵茂盛的春樱的枝头，羽翅晃动间惊落了簌簌繁花。

树下坐着个人，青丝漫散，头上遮着斗笠，在手中捧个盛满了清水的钵，于是那小小的水面就被几片浅粉的花瓣惊皱了。

树下的人便抬头，淡淡的眉，淡淡的眼，好似幅烟笼雾罩的水墨画。他在枝桠上舒展着触角，一边偷眼望着他，一下子就落入那团深深的黑色的眸子里。他从枝头跌落。

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托起这小小的虫，他被人抬到眼前细细端详，他被这目光盯的害怕，拼命的合拢双翼，将纤细的足收拢在腹下。

他偷偷抬眼，便瞧见对方正看着他，薄薄的唇上扬成一个颇为好看的弧度。紧接着，一阵轻微的晃动，对方将他轻轻搁在树枝上，他看着他渐行渐远。

后来，他终于化出人形，是个艳丽的少年模样。他循着十年前的踪迹去寻那当年将他捧起的人，于是他见到了一片茶园，绿油油的嫩叶在阳光下肆意舒展着，他还是那副模样，头上遮着斗笠，眉眼淡淡如画，身上弥漫着茶树独有的气息，只是当年那漆黑如瀑的青丝如今已夹杂着几丝银色。

他便偷偷的打听了他的消息。

自十几年前深爱的发妻病逝后便再未续弦，在寒山寺带发修行，自那时起便专心侍弄起茶来。

他望着对方的身影竟觉一丝苦涩。

'喂，本少爷被家里赶了出来，正巧闲来无事，瞧着这活计不错，不如收留本少爷吧。'他摇着纸扇微抬下巴睨着他，艳丽的不似凡人。

对方从专注的事物中抬头望着他，眼中似有疑惑，半晌便点头应允了。'劳烦失主为这茶园除虫。'话音落，便又去忙着采茶。

他在一旁气的跳脚，哪成想第一回正儿八经的见面便使唤人的。可对方全然不见，他这才忿忿的去了。

那人话极少，哪怕闲暇时都极少与他交谈，两人相处时绝大多数都是他讲，对方听。他耐不住这无趣的日子，几次偷偷跑到了半山腰，可一想起对方的眉眼，便忍不住又折了回来。

日子便这样一天天从他侍弄茶尖嫩叶的指尖溜走了。 

打破平静的是个道士的到来。

那道士是对方的旧友，甫一来便不善的瞧着他，似要讲些什么，最终却又半个字都没吐出来。

他看着对方这些时日里第一次露出温和的笑，他们二人把酒言欢。灯影中映出他斑驳的剪影，他站在窗外望，忍不住抬起手轻轻触碰对方的影子。

'小妖，贫道劝你还是离开。'道士冷冽的眼神让他心里突的一跳，颇为不甘的扬起下巴，'我不。'

'那就别怪贫道不客气了。'道士冷下脸，掐指念诀，寂静的茶园顷刻间布满天罗地网。

最终他还是败了。

他拼命震动双翅却一次次落在地上，道士离开前冷眼看他，'人妖殊途，你何必起这贪念。'

他感觉到生命正从体内流逝，细长的触角轻轻抖动了几下，他听到那人的询问声，他努力抬头想着再瞧他一眼。

那人无意间的一扫便看见地上那只偌大斑斓的蝶子，正振翅挣扎，阴差阳错间走过去将它捧起，它晶莹剔透的眼终于失去了光泽。

他将它置于树下，挥去心头莫名的熟悉感，'回去罢。'他道。

自此，终是无人知那场始于春日，尚未开场便夭折的梦。

END.